閱後即焚
Lui Waitong’s poem “Read and Burn” is a personal text that depicts generations of suffering against the foil of Chinese history. The author takes a retrospective look at her maternal grandfather who in 1975 “faced yet another catastrophe.” Her grandfather remembers his mother and father, but also his own youth and how his anger at this time ripened into a bitter honey. The poem initially consists of memories until we are moved forward in time to 2045—a time when the light and dark forces are still in conflict. It is like being transported back to 1965. To write is to wait for history to repeat itself.
1
1975年。那麼多人
喪失了為人資格
排隊等死。黑色的樹
在北方結滿了癭瘤
國家如蟲,蟲如國家。
我獨自在南方出生
認識諸天的寒意
白衣帶刀者
立於母親床畔,如金剛
細看是霜花。
又是生者與死者
搶奪醫生的一年。
又是病牛噬掉埃及的一年。
從香港匆匆趕回的父親
長得像火神,嚇了幹部們一跳。
外祖父矗立在荒山頂上
襟袋插著橫七豎八的主義
他一身由瘦金體組成
他四十五歲又臨大惑
亂蟻和南方一樣。
2
2016年過了,剝開柚皮
是我渾沌在其中
把憤怒忍釀成了苦蜜。
這些牙齒繼承了童年的餓
反噬著少年。
河過了,我還是那匹小馬
腹部濡濕似血
當一代人雲集
喊出的口號都是恭喜發財
長頸鹿冒死翻筋斗。
奇怪,我也總是記得山蔭道
遇雨的一夜
那個走失的人肯定是我
肯定不是雨滴本身
雨滴粉碎的翼尖。
寫下一句,意味著喪失
無限句。詩是酣戰、大戮
不存在的貓聞聲而動
我的腦髓滋養
我的悲傷供奉。
3
2045年。光在耗損
但暗也必然虧空
菩薩機器的運轉尚未缺油
一個妓女肩負萬噸
南無阿彌陀佛。
愛國主義準確到
每一片落葉
但不排除一張白紙
黑洞了宇宙
一個符碼,咬開七光年缺口。
我舊邦的酒太甜
新世界又下火焰
獨木橋上有度母
萬傾林中屠宰著麒麟
用馬來語或者擬音呻吟。
2035年。黃金開始
糞土不如,地產商在尋找針眼
激流中僅僅復活了屈原
一塊結舌的利石
呼嘯著擊中,1965年。